这是一篇感人至深的满分作文,出自今年上海的高考,是该市近10万份考卷中唯一的“满分”,且是时隔3年后才在上海出现的一篇真正的70分满分作文。(6月19日《东方早报》)
作文题目是《他们》,写的“他们”是“背起书包,小心翼翼地融入城市的生活”的农民工子女。对媒体来讲,这是关心关注报道过很多的“题材”,对于城市中学生来讲,可不一定关注那么多。这篇满分作文有“情”、有“文”,更重要的是有“责”,真情实感中流露出作者强烈的社会责任意识,赢得了所有阅卷老师的赞赏。在“时尚学生腔”布满校园的时候,这是很宝贵的。文章点睛之笔是最后一句:“他们,终将会成为我们。”我向这位不知名的“90后”学子致敬。
忽然想到,如果这位上海高中生的语文老师就是大名鼎鼎的“范跑跑”范美忠老师,那会怎么样?范美忠就是教语文的,如果受范老师三年的语文熏陶,这位考生能写出这样具有“强烈社会责任感”的作文吗?这是一个蛮有意思的问题。平常这位范老师时怎么对付高考作文、如何指导学生写作的呢?学生们都得到一些什么样的教诲呢?1982年那年我参加高考,作文题目是《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》,如果搁在今天,如果是范美忠老师旗下的学生,恐怕得埋怨出卷考官:你怎么不出成《先天下之跑而跑,后天下之救而救》呢?
如果说老掉牙的《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》不算什么,那么,对付2002年的高考作文题目还真是麻烦的。那是材料作文:“有一位登山者,在途中遇上暴风雪。他深知不尽快找到避风处,非冻死不可。他走啊走啊,腿已经迈不开了。就在这时,脚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,扒开雪一看,竟然是个快冻僵的人。登山者犯难了:是继续向前,还是停下来援救这个陌生人?心灵深处翻江倒海之后,他毅然作出决定,脱下手套,给那人做按摩。经过一番按摩,陌生人可以活动了,而登山者也因此暖和了自己的身心。最后,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困境。也许不是人人都会碰上这种生死的抉择,但是每个人却常常遇到、见到、听到一些触动心灵需要作出选择的事情。那时,我们大家是怎样选择的呢?又应该如何选择呢?”要求是:请以“心灵的选择”为话题写一篇作文。
不知道2002年那时,范美忠老师是怎么指导学生对付这个恐怖题材的。我无法想像,请“范跑跑”的粉丝们想像之。
“心灵的选择”中的选择,是道义层面的选择,没有法律规定登山者必须冒死救助陌生的另一位登山者,尽管现实中大部分登山队都是“救人要紧、放弃登顶”。而与成年人的登山者不同,一位教师要救护未成年学生是法律责任——法律责任是不可放在道德、道义层面来讨论的。那是“守土有责”,如果你不想承担这份责任,那么请你去不是未成年人的学校比如大学教书。我担心着呢,若让范老师来指导学生写作“心灵的选择”,他恐怕在最基本的层面就会陷入“囚徒困境”的:选择救人吧,违自己的心肺,说假话;选择不救人吧,误人家的子弟,得低分。呵呵。
责任意识是重要的人之为人的意识,其实也是底线要求。当然,不同层面、不同岗位,自有不同的责任要求。比如今年上海这篇感人至深的满分作文,所体现的就是社会责任;比如19省市每年拿出1%的财政收入连续3年援助汶川地震灾区重建,是政府责任(国家责任);比如幼儿园老师不能在灾难突发时丢下孩子自己撒腿就跑,这是职业责任(岗位责任);比如抚育儿子女儿的同时还要赡养老爹老妈,这是家庭责任(亲情责任)。与一个未成年孩子掉河里路人没有下河去救不一样,与地震发生时我的顶头上司可以丢下我们自顾先跑也不一样,中小学幼儿园老师在灾难来临时救护未成年学生,是在履行职业责任,而且是法定责任。一个政府如果不履责,那么是没有执政的合法性的;如果一位教师不履责,那么让你“下岗”去干你能好好履责的活儿,那也是很正常的。
如是观之,“范跑跑”范美忠老师能教好语文、教好作文,是很让人怀疑的。对语文老师来说,一些要求其实很内在,往往“识”比“学”和还重要。上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,我曾在当地最好的高考复习班兼职教过7年语文,很知道一位好的语文老师该是怎么样。如果说语文基础知识仅仅还是知识的话,那么作文决不是仅仅依靠知识和文笔就能写出佳作的。那些缺心眼的“范跑跑”的粉丝,大喊“我孩子宁愿、一定、坚决要让范跑跑教”的,在心态狂热时当然想不到“先跑老师”与“高考作文”有什么关系,冷静下来之后,不妨还是“多个心眼”。当然,那些要追求自由潇洒、摒弃可恶高考的,除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