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社区助理”是啥名堂 本报记者追踪采访
今年,北京计划招聘2000名应届大学毕业生担任社区助理。这些“城市版村官”将从象牙塔直接走进城市的最基层。
对多数市民和应届毕业生而言,“社区助理”是一个比“村官”距离更加遥远的概念。至少,他们能在脑海里拼凑出一个“村官”的形象;而“社区助理”在他们年轻的生活经验中,几乎一片空白。
“社区助理”究竟是谁的“助理”?又“助理”些什么?
今天,本报调查将还原一名大学生社区工作者近一年来的工作与生活经历,记录他在现实与理想撞击中的所思所感。
啥是社区服务站
大家开始都没闹明白
杨飞的办公室不太好找。
楼的名字叫“海中市场”,入口处写着“北京银行”,楼梯间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挤着跆拳道馆、英语学校和各种咨询、培训中心的牌子,中关村街道社区服务中心的铜牌也混在其中。
2009年3月13日,大风降温。
这是杨飞在社区服务中心工作的最后一天。这个个头儿不高的单眼皮男生仍然保留着大学时的习惯,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书包。
看着身边正在工作的同事,“悠闲”的杨飞有点过意不去,他决定整理一下过去8个月里自己的工作与生活——
学社会工作专业的杨飞是个“三不走”毕业生(不考研、不考公务员、不进企业),对专业的执着决定了他求职的方向。大学四年,杨飞参加社会活动的时间远远超过上课。
通过笔试和简单面试,杨飞终于得到了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——中关村社区服务中心组织发展部助理,职位属于政府购买,没有正式编制,不解决户口。
2008年7月,杨飞被分配到试运行中的双榆树北里社区服务站实习。
第一个月的工作从翻查居委会工作档案和挨家挨户调查访谈开始。两个星期的时间,杨飞和另外3名大三的实习生共调查了100多名社区居民。
“24 栋居民楼房(其中塔楼3栋)、自然户1923户、总人数5547人、外来人口1049人,20位不同类型的精神病患者、43位不同程度的残疾人……”当这些数据已经能脱口而出的时候,杨飞还没太搞明白社区服务站的功能和定位。和他一样不明白的还有北里社区的居民,甚至是居委会的工作人员。
没经过培训就匆忙上岗,杨飞只好先宣传自己专业课上学来的社区服务理念。“实习结束的时候我才知道,我理解的其实和政府对服务站的定位有差距”,杨飞腼腆地一笑。
实习头一个月
个人总结1.8万字
为了获得大家的信任,杨飞和同事们来了个“曲线救国”。先不急着忙自己的事,而是轮流到居委会帮忙。从录入数据、打印材料到参与居委会组织的居民活动,“趁机”介绍自己、推广服务站。
最终,两个“标志性”事件宣告他们获得了社区的接纳:一是居委会把服务站的钥匙交给了他们,让他们自主开展工作;二是有居民主动找到他们求助。虽然后者是来给他们工作“加码”的,但成就感却油然而生。
在这里,杨飞为自己的专业找到了练手的机会。
7月26日,一堆生活垃圾躺在了社区市民学校的门口。杨飞和同事们没有发扬风格动手打扫,“因为社区工作的目的是希望居民可以自发、自觉地行动,最终达到自治”,杨飞说:“自己去打扫不是最好的办法。”
他们的方法是在垃圾旁边贴出一张图文并茂的标语:“垃圾应该躺在垃圾桶里,用来装点社区并不是最美的”。没想到标语刚贴出一会儿就被撕掉了,他们就立刻补上一条。这场沉默的“斗争”最后以社区工作者的胜利而告终:倒垃圾的居民真把垃圾给清理了。
实习正式结束时,杨飞和同事们做了一份PPT格式的工作报告,长达37页。在“服务时段应与居民上班时间错开”、“针对不同层次居民进行多样化服务”等众多建议之外,还附上了他们为北里社区专门设计的LOGO。
与此同时,杨飞自己记下了一份1.8万字的《双榆树北里社区服务站工作报告》。他不无怀念地总结:“这个月是我工作中最忙的一个月。”
写了20份计划书
成为桌球业余高手
忙碌的日子随着试用期一起结束,回到社区服务中心的杨飞闲了下来。他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喜欢读书的人,《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》是他经常翻看的一本书。
杨飞的主要工作之一是制作各种计划书:“粗略算了一下,从回到社区服务中心工作到我离开之前,我按领导要求直接写的计划书不下20份。”
最初,写计划书的日子让他意兴飞扬。坐在属于自己的办公桌前,杨飞根据政府各种文件和中关村街道社区改革的材料,制订社区民间组织管理、备案及发展等方面的计划。
尽管在博客上写下了“牢骚太盛防肠断”的伟人教诲,但杨飞还是忍不住发了点儿牢骚:“真正实施的(计划)不过是民间组织备案、合唱团培训和年终表彰这三个,其他的如培育青年志愿服务队、引进高校实习生支持社区发展、在民间组织发展过程中引入社会资源等,要么是上报之后没了消息,要么执行之后就让中断了。”
进入9月之后,他的一天通常从早上7点开始,伸伸懒腰,给女朋友打个电话。然后,把“吃饭—上班—吃饭”这个循环动作完成两次;并在晚上入梦之前,再打一次电话给女朋友。
杨飞的程式化生活里还有一项重要活动——打桌球。社区服务中心的桌球室成了他消磨业余时间的好去处。午休的一个半小时加上晚上的两个多小时,杨飞每天都要锻炼4个钟头。半年下来,杨飞已经自诩业余高手:“还能借这个机会接触居民,了解他们的想法。”
“我曾经对很多人说过我的工作,一天甚至两小时就能做完一周的工作”,有劲儿用不上的无力感向他袭来。于是,他开始把自己对工作的想法付诸文字,并发表在《中关村建设》及《海淀义工》等刊物上。
工作半年
孝敬父母4000元
工作第一个月,扣除税金和三险,杨飞拿到手的工资是1000元。他东借西凑弄了点钱,和同学一起租了间房子。但是不久之后,就因为交不起房租自己跑掉了。
工作的第二个月,杨飞的工资涨到1500元,到第四个月,1800元多一点,并就此稳定下来。8月份,杨飞住进了社区服务中心的一间办公室,省去了最大一项开销——房租。
杨飞的家在陕西安康,从北京回去要坐18个小时的火车和两个小时的汽车。捡来的野栗子、风干的糍粑片、油炸的面馓子……记忆中带着浓浓乡土味儿的食物构成了他对家乡最直接的怀念。
远在山城小镇的父母总是支持儿子的工作,尽管直到现在他们也无法理解儿子工作的全部。杨飞也并不期望他们理解得太多,因为“那样他们对我将会有深深的忧虑吧!”
从参加工作到今年1月,杨飞给家乡的父母和妹妹一共寄了4000元钱,是他工资的一小半。
梦想从社区启程
本月,杨飞找到了新工作。即将入职的新单位是一家国际慈善机构,“薪酬比原来要多一点。”
杨飞并不是唯一一个离开社区工作的大学生。去年,他们一起到社区来的有6个人。今年,还有另外两名同学也要离开:一个考上了国家公务员,另一个决定去NGO工作。
对杨飞,还有今年2000名大学生而言,梦想才刚刚启程。
张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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